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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 發布日期 2019-06-22 15:57 ?·? admin
靜海區網站制作:為了解瀨戶內地區的海盜世界,我們有必要先讓被收編為信長水軍的地域性海盜勢力——和泉國日本古代令制國之一,范圍相當于現在的大阪府南部的真鍋氏登場。
真鍋氏發源于備中小田郡的真鍋島(位于今岡山縣笠岡市)。室町時代,作為備中守護細川氏的被官,真鍋氏在瀨戶內海地區打下了一定的根基。此后不久,他們的家族勢力便打入了細川氏分郡所在的和泉國以及伊予新居郡、宇摩郡等地。在和歌山藩的史料集成《南紀德川史》所錄的《名臣傳》中,有織豐時代的和泉真鍋氏首領、后來成為和歌山藩重臣的真鍋氏(四千石)之祖真鍋貞成(真入齋)的條目,其中詳細記述了他的生平。
在回溯真鍋氏家史的《真鍋真入公有增御一生之書付》中,著者認為真鍋貞成一脈就是《平家物語》里面原籍在備中真鍋島,射殺了著名的河原太郎、次郎兄弟的真鍋氏(在《平家物語》中稱作“真名邊四郎、五郎”兄弟)后裔。其中還講到,在真鍋貞成的六代以前,真鍋氏從真鍋島遷徙到和泉淡輪(位于今大阪府岬町)。而在如今的大阪府岬町,僅僅剩下一座被壕溝環繞的圓墳(真鍋山古墳,直徑約四十米)還保留著“真鍋山”這個與真鍋氏有關的地名。
靜海區網站制作:其后又有這樣一段記述:“泉州有真鍋關,倘有自九州、四國赴京之舟船,便按其規模形制,納口米于真鍋氏。”意思大概就是,一些從九州或四國出發的船可能要走途經土佐灣并穿越紀淡海峽的航線,而真鍋氏就在淡輪附近設置了“真鍋關”,向這些路過此地的船只征收“帆別米”。也就是說,真鍋氏以紀淡海峽為據點,從事著海盜活動。
爾后和泉細川氏沒落,三好氏崛起。真鍋氏便歸順在三好氏麾下。在天文十六年(1547)七月的攝津舍利寺合戰中,貞成的祖父真鍋貞行曾作為三好軍出戰,創下了號稱“八百本之一番槍”的戰功。到了永祿十一年(1568),織田信長入京,以守護代松浦氏為首的和泉國眾便歸降信長。
在與大坂本愿寺進入敵對狀態后,織田信長為了封鎖大坂灣而青睞于真鍋氏。根據《名臣傳》中對貞成之父真鍋貞友的記載,天正四年(1576),歸順于信長麾下的貞友負責守衛和泉大津城(位于今大阪府泉大津市),并獲賜三千貫文的領地、部下千人,以及“每月千斤(重量單位,一斤約合六百克)彈藥”的供給,充當著“大坂川口船手”的角色。
據《信長公記》(信長的弓眾太田牛一著,是一部可信度頗高的信長一代記)記載,天正四年五月,信長將真鍋貞友與沼間氏等和泉國眾部署在攝津住吉的要害之地,負責海上警備工作。這說明真鍋氏被信長部署到了對大坂本愿寺的防衛崗位上。
靜海區網站制作:據六月十八日的信長黑印狀(《釋文書》)所載,信長命令真鍋貞友與沼間傳內等人共同切斷大坂本愿寺的補給路線,并進行大坂灣的警備工作。另據同時期的有關史料(《日根野文書》)可以明確,當時貞友確實受信長之命封鎖了海面。但貞友與沼間氏等人均戰死于同年七月的木津川口之戰中。
綜上所述,真鍋氏最初居于備中真鍋島,后徙于和泉淡輪,之后他們的據點又變成了和泉大津。在每個階段,他們都受命于陸上的上級權力——守護、戰國大名、“天下人”而進行海上警備等軍事活動,并通過設置海關征收帆別米等稅金。作為瀨戶內地區海盜世界中較為典型的海盜勢力,他們就是如此活動的。
這里需要強調的是,海盜們是立足于“流通”的。在政治情勢的變化中,與陸上領主不同,他們常常會轉移自己的據點。后文中所講的稱霸瀨戶內地區的村上氏不也是在各地擁有多處據點、不厭其煩地轉移居城的嗎?這就是他們與那些竭盡全力也要保住領地的陸上領主之間的根本性差異。
海戰與火繩槍
真鍋氏從信長處得到“每月千斤彈藥”的供給,即每月獲得約六百公斤的彈藥,這是以他們配備和使用著相當多的火繩槍(當時記載為“鐵炮”)為前提的。有意思的是,這也與織田水軍的軍事編制方式有關。
近年來對于中世時期武器的研究,不少都是從武器與政治史的關系出發來展開討論,從而取得顯著進展的。作為戰國時代的代表性武器,有關火繩槍傳入問題的爭論非常引人注目。在這里概括介紹一下爭論中頗具代表性的觀點。
針對通行的“火繩槍于天文十二年(1543)經由漂流到種子島的葡萄牙人傳入日本”這種教科書式的說法,宇田川武久通過分析存世的火繩槍以及相關史料,認為火繩槍傳入種子島僅為一件個案。他指出,在此之前,東南亞地區的火繩槍已經被倭寇帶入了日本。
與此相對,村井章介通過廣泛而詳盡地搜集史料,提出了這樣的觀點:天文十一年,晚期倭寇(主要由中國的走私商人組成)的代表人物王直用他的帆船將葡萄牙人帶到了種子島,東南亞地區的火繩槍亦隨之傳入了日本。
這些觀點都很有意思。從這些觀點出發,我們可以想象火繩槍曾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傳到倭寇活動的琉球地區和環日本海各地。在此需要指出的是,人們認為最早接受火繩槍這種武器的地區正是海盜的大本營——瀨戶內海。
與弓(最遠射程為三百八十米)相比,以火繩槍(最遠射程為五百米)為代表的具備相當長射程的火器在海戰中成了非常有效的武器。而與此相關,正如大友氏的著名大炮“國崩”一樣,那些擁有水軍的西國大名都曾積極地使用火器。
靜海區網站制作:最早記述了使用火繩槍進行海戰的史料是京都東福寺的僧侶所撰寫的游記《梅霖守龍周防下向日記》。其中,天文十九年九月十九日的日記里記錄了大意如下的內容。
當日午刻(十二時左右),梅霖守龍一行人航行至備前日比(位于今岡山縣玉野市)附近的海面。有海盜船接近并與他們交涉,但以失敗告終,于是發生了戰斗。海盜使用弓箭攻擊,他們以火繩槍迎戰。故而海盜方有多人負傷。
在海戰中射程較遠的一方自然更占優勢,所以火繩槍一定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在海上世界完全普及開來了。
后來在出征朝鮮時,大炮和火繩槍更成為海戰中的主力武器(《亂中日記》)。著名的朝鮮海軍將領李舜臣(1545-1598)正是在慶長之役(第二次萬歷朝鮮戰爭)的最后一次海戰——露梁海戰中遭火繩槍襲擊而亡的(《懲毖錄》)。
發生劇變的海戰
靜海區網站制作:大約在火繩槍傳入二十年后,意欲征服瀨戶內海的織田信長與毛利氏之間的戰爭已經變得不可避免。正如前述,織田信長曾在天正四年(1576)七月于木津川口對戰毛利、河野水軍時一敗涂地。但天正六年六月和十一月,信長在大坂灣兩度對陣雜賀眾與毛利水軍,均大獲全勝。筆者從《信長公記》中將這兩次海戰的相關史料甄選出來,將其譯為現代語,以此來研究其中的變化:
史料A 敵軍在海上準備了名為“炮烙火矢”的武器,使我方船只進退維谷。他們不斷投擲“炮烙火矢”,將我方船只燒沉。我方寡不敵眾,七五三兵衛(真鍋貞友)、(沼間)伊賀、(沼間)傳內、野口、小畑、鐮大夫、鹿目介以及其他多名身經百戰的武將戰死。西國(毛利、河野)軍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將軍糧運入大坂本愿寺后撤軍。
史料B (天正六年)寅六月二十六日自熊野浦出航,開赴大坂。大船(鐵甲船)行至谷之輪(淡輪)的海上時,無數來自雜賀、谷輪等海灣的小船靠近,意圖攔截。小船以弓箭和火繩槍從四面展開攻擊,它們尾隨在七艘大船之后,排成“山”字狀。九鬼右馬允(嘉隆)假意招架,待將敵船引誘到附近,便下令大火繩槍一齊開火。大量敵船被擊沉,之后再也無法靠近大船。七月十七日,船只順利抵達堺港。
(中略)
靜海區網站制作:十一月六日,六百余艘西國船侵入木津地區。九鬼右馬允甫一迎戰,對方便將其船包圍,向南駛去。六日上午八時左右到正午時分爆發了海戰。起初我方的九鬼軍似乎難以防備敵人的進攻,但六艘大船上均配備了很多大火繩槍,故而九鬼故意吸引敵船靠近,之后發射大將軍船上的大火繩槍將其擊潰。敵軍喪膽,不敢接近。九鬼軍將數百艘船一直趕入木津浦。觀戰的人無一不對九鬼右馬允的戰功欽佩萬分。
史料A生動地描述了天正四年七月那場海戰的情況。從這段記述中我們可以得知,以村上氏為核心的毛利、河野水軍兵力占優,包圍了織田水軍,再把炮烙火矢投入敵船,將之燒沉。也有軍記物記載,此次海戰使用了諸如“大國火矢”“烙鏃箭”“飛槍”“火鞠”“火桶”“拋鍵”“拋”“拋炮碌”“拋刺手”等各種各樣的武器,毛利軍在上風處利用這些武器將大量的炮烙火矢投向敵船(《中國兵亂記》)。
駕駛著小早等較為輕快的軍船將敵船包圍并使其孤立,再使用炮烙火矢進行攻擊,這就是瀨戶內海的一般海戰方式。所謂炮烙火矢,就是將黑火藥與鐵片、鉛粒填充在素陶燒制的陶器里做成的球形燃燒彈。在戰國時代與織豐時代,這種燃燒彈被廣泛使用。后來人們還使用一種裝著三根羽毛的火箭形的“棒火矢”,以火繩槍、大炮、木筒等媒介發射。一旦射中,其尖端部分的火藥就會發生爆炸。
戰死的真鍋氏等織田水軍屬和泉國眾,他們駐扎在和泉大津等大坂灣的重要港口。然而,他們卻慘敗在了以瀨戶內海霸主村上氏為主力的毛利、河野水軍之手,軍糧也被敵人運進了大坂本愿寺。
在這之后,織田信長命令志摩國的海盜九鬼氏在伊勢制造鐵甲船——外覆鐵板的安宅船,并令這些船經由熊野灘開赴大坂灣。從描寫天正六年海戰的史料B中可以得知,六月,為了阻止鐵甲船到達大坂,雜賀和淡輪的水軍在大坂灣南部的紀淡海峽附近將船隊包圍。雖然他們使用弓箭和火繩槍進行攻擊,但被鐵甲船上的大火繩槍擊退。在十一月的海戰中,大火繩槍也同樣展現了強大的威力,將毛利、河野水軍擊敗。
我們看到,僅僅間隔兩年,海戰中使用的主力武器便由炮烙火矢等小型火器變成了大火繩槍這種大型火器。而制造外覆鐵板的鐵甲船也并非僅僅為了防御炮烙火矢或火繩槍的攻擊。根據《日本耶穌會通信》記載,鐵甲船上裝備著三門大炮。所以這樣的改造同時也是為了使其能夠搭載足以擊破敵方軍艦的艦載炮。
“肥前名護屋城圖屏風”(一對六扇屏風,一般認為其上的圖畫是狩野派畫家狩野光信所繪的畫稿或摹本,現藏于佐賀縣立名護屋城博物館)上極為細致地摹畫了多年之后出征朝鮮時的攻擊基地——肥前名護屋城的景象。其中,我們能看到織豐時代安宅船的樣子——船上似乎建起了三層或兩層的天守形高層建筑物。
這些高層建筑物似乎不僅是司令官的居所,同時也是一種權威的象征。船上是帆、櫓并用的。據說小船上的櫓有五十支,而大船上的櫓能達到一百五十支以上,其規模相當于五百石至兩千石的船。船側有許多射口,艦載炮從中伸出進行射擊。
以這樣的構造來看,作為旗艦的安宅船應該不會擁有很快的速度。它是在關船、小早等船只的簇擁護衛之下奔赴戰場的。如果把安宅船比作現代的戰列艦,關船則是巡洋艦,而小早就是驅逐艦。海戰一步步地發生變化——火力的優劣逐漸取代了敏捷性,成為決定勝負的主要因素。
正如陸地上以在高大石墻之上筑起天守、隅櫓(角樓)為特征的織豐系城郭步入了全盛期一樣,海上也毅然邁入了“海上織豐系城郭”的時代——在巨大的船體上建起高層建筑,并從中發射大量火器對敵方船舶發起攻擊。
面對悄然來臨的“大艦火器時代”,那些曾作為海上戰士而積累下獨特本領的海盜勢力卻沒有足夠的資本實力來適應時勢。瀨戶內海的主角從村上氏等海盜勢力變成了擁有強大資本實力的豐臣系大名,這一戲劇性的過渡正是在上述背景之下完成的。
(本文摘自藤田達生著《豐臣秀吉與海盜大名:從海洋史看日本戰國的終結》, 信譽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9年5月。澎湃新聞經授權發布,現標題為編者所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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